【隼嫣+疑嫣】游园梦（四）
“一点春心无限恨，罗衣印满啼妆粉。”
（四）
翌日，凌不疑带着成箱的谢礼来到驿馆，刚到门口，便听见其中有争吵的声音。凌不疑示意下边的人的莫要轻举妄动，默默在门外观察着一切。
“阿诗勒隼，你不要欺人太甚！你不过就是个红发浅瞳的杂种，得了唐皇的帮助篡权夺位，弑父杀兄，莫要以为所有人都怕你！”
“是吗？听闻吐蕃可汗英勇无比，使者此言，是想引荐我与你们王上一较高下吗？”阿诗勒隼背着双手挺身站立，凶狠的目光足以让周围的人战栗。
穆金与吐蕃使者争辩：“你这人讲不讲道理？明明是自己手下挑衅在先，还反咬一口诬陷我们可汗。”
阿诗勒隼拉住欲上前的穆金，示意他不要激动。穆金见状，忿忿不平地回到阿诗勒隼身后。吐蕃使者畏惧阿诗勒隼的威严，一时不敢说什么。
“吐蕃与突厥一南一北，向来互不干涉。我敬重吐蕃可汗的为人，不会计较你刚才的话，但你这手下实在可恶。我阿诗勒部的人平日行事低调，不屑与人争执。但倘若有人故意犯上，我阿诗勒部的勇士也一定会让那人千百倍的偿还。”阿诗勒隼转身对穆金问到：“他伤你哪儿了？”
穆金看了一眼吐蕃使者身后的仆从，答道：“回可汗，这人趁我喝酒时抢我位置，我不愿让，他便用刀划伤我的右臂”穆金说着，向众人展示他正在汩汩滴血的手臂。
“既是吐蕃使者的手下伤人在先，那这个人我便先带回去了。使者放心，我定留他一命。”阿诗勒隼向对面二人说着，言语不似商量，更像是一种威胁。
“你敢！没有人能从我贡杰手中抢人！阿诗勒隼，你自诩武功盖世，但这是大唐的地盘，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发落我的人。若是被天可汗知道你私自用刑，你就算有十个头也不够砍！”吐蕃使者又气又惧，只好搬出唐皇的名头来压制阿诗勒隼。
“我说过，这个人我必须带走。若贡杰使者不肯交人，那我取走的便是他的性命。”阿诗勒隼抑制住自己的怒气，向对面二人下了最后通牒。
驿馆中的各国使臣都围了过来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。其中不乏有人起哄，让贡杰直接走人，又或者让阿诗勒隼出手教训二人。
贡杰的手下见周围声援他的人逐渐增多，壮了胆子挑衅阿诗勒隼：“我是吐蕃可汗亲封的使臣，圣上看重吐蕃，你能奈我何？”
阿诗勒隼没了耐心，撇了一眼贡杰的手下，一个转身拿起桌上的筷子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给了他一脚，那人重重砸在桌子上。紧接着，阿诗勒隼用筷子刺穿那人的手掌，将其牢牢钉在桌子上。待众人反应过来时，只听见贡杰手下凄厉的哭叫声。
“我是突厥可汗，你能奈我何？”
阿诗勒隼徐徐走到贡杰身边，贡杰害怕得全身发抖。阿诗勒隼撩起贡杰的袖子，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迹，擦净后转过身对驿馆众人说：“让各位见笑了。我阿诗勒隼继位不久，还要仰仗诸位的照顾。若是有人对我有什么意见，大可在今日一并说出来。”
众人噤声，然后连忙摇头示弱：“不敢不敢，可汗英明盖世，我等心悦臣服。”
阿诗勒隼环视一圈，带着穆金走出了驿馆。出门时碰见假意进门的凌不疑，二人相视行礼。
“可汗好身手。”凌不疑冷冷说到。
“哪里，教训一下下面不听话的人罢了。凌将军今日前来可有要事？”
“昨日可汗搭救永安公主，圣上知道后十分感谢，特命我今日一早前来向您道谢。贺礼已经送到您的屋内了，还望您笑纳。”
“举手之劳，不足挂齿，还劳烦凌将军亲自跑一趟，在下十分惶恐。”
“可汗无需惶恐，我看这驿馆中无人不仰慕敬畏您的英勇，圣上听闻也会十分敬佩。”
“凌将军言重了。圣上天纵英明，文臣武将们各个都有非凡的才能，我一届武夫，如何入得了圣上的眼。”
“可汗不必谦虚，圣上今日派我前来，除了答谢您对永安公主的救命之恩，更是想要邀请您三日后于宫中一叙。圣上看重您，只邀请了您一人前往，还望可汗不要推脱。”
阿诗勒隼听出了凌不疑的言外之意，只好硬着头皮答应：“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凌不疑走后，穆金询问阿诗勒隼如何应对三日后的宴会。阿诗勒隼表面上不动声色，心里却有些许担忧：“李世民派他来敲打我，目的一定不简单。只怕三日后是一场鸿门宴啊。”
“隼，那怎么办？”
“静观其变。”
一大早，乐嫣就去宣后那里请旨出宫，说是要答谢昨日的救命恩人。宣后没有多想，给了她令牌便随她去了。
乐嫣与芍药出宫后四处游玩，先是在东市逛了逛，又去南边的荷花池走了一圈。四月的荷塘虽没有映日荷花别样红，碧绿的荷叶却也让人赏心悦目。不知逛了多久，二人还是没有找到皇家驿馆在何处，于是进茶馆听戏去了。
“公主，凌将军既说了会替您登门道谢，您为何还要亲自跑一趟呀？”
“突厥可汗对我有救命之恩，我若不亲自去一趟，显得我太没有诚意了。”
“可若是让凌将军知道了，他会不会不高兴呀？”
“无妨，我跟阿娘通了气儿，她会帮我瞒下此事。再说了，这么久拘着没有出宫，你就不想多转转吗？”
“奴婢自然想。”
“说吧，待会儿还想去哪里？”
“公主去哪儿我就去哪儿。”
“好，待我们听完这出戏，去逛逛御品阁，我给你打身漂亮衣裳。”
“多谢公主！”
芍药与乐嫣一同长大，虽是主仆，可私下里二人却像姐妹一般。乐嫣胆子小，文静不爱动，有什么事儿都憋在自己心理。芍药活泼机灵，胆大心细，是唯一真正了解乐嫣所想之人。若无芍药这样一个知心人的陪伴，乐嫣恐怕会更加内向，不可能如现下这般动静皆宜。
二人听戏听得入迷，身后突然传来让乐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。
“兔子。”
乐嫣回头看，发现那人正是阿诗勒隼。
"兔子，你怎么在这儿？偷偷溜出来的吧？“
”我不叫兔子……我叫李乐嫣……“
”好的兔子。“
阿诗勒隼逗她，乐嫣不知不觉羞红了脸，他越发觉得乐嫣可爱动人。“我瞧你今日梳的发髻像两只兔耳朵，加上白里透红的纱裙，不是兔子是什么。”乐嫣被他打量的目光烧得发烫，扯了扯身旁的芍药。
“大胆狂徒，竟敢对公主不敬。”
“芍药，不得无礼，这位是突厥可汗阿诗勒隼，昨日便是他救了我一命。”乐嫣发话，芍药便向阿诗勒隼恭敬地行了一个礼。
“你今日出宫所谓何事？该不会专程来谢我的吧？”
“可汗怎知？”乐嫣被人看穿心思，反问阿诗勒隼。
“您的兄长今早已经前来谢过了，没想到公主也是为同一件事情前来，在下惶恐。”阿诗勒隼说着，嘴角和眉眼生出笑意。
“子晟哥哥虽是代我前来，但救命之恩若不亲自上门道谢，显得没有诚意。”
听到乐嫣亲昵地唤凌不疑“子晟哥哥”，阿诗勒隼心中泛起一丝不爽：“哦？那为何公主寻我寻到戏馆子来了？”他继续逗乐嫣。
“我……我是……”
阿诗勒隼见乐嫣尴尬地结巴，心中怜爱得紧，便找了个借口邀请乐嫣同游：“好了，不必解释了。公主若是真心想致谢，那就陪在下在长安城中逛一逛，如何？”他上前一步，拉近了与乐嫣的距离，乐嫣脸上因害羞泛起的红晕被他看得更加清楚了。
“既是可汗相邀，乐嫣定当奉陪。”
“叫我阿诗勒隼，或者阿隼也行。我不唤你公主，叫你乐嫣如何？”
“好的，可汗，不，……阿隼？”
“那我们便走吧，乐嫣。”
乐嫣觉得，此人并不像凌不疑说的那般复杂。阿诗勒隼身上有一股魔力，让人不自觉地想要离他近些，再近一些。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他有如此的感觉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情感。
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，芍药紧跟在公主身边。在路上三人碰见穆金，阿诗勒隼朝他递了一个眼神，穆金便连哄带骗把芍药拐走了。
芍药内心抗拒：“可是公主她……”
“你放心，乐嫣与我一起不会有事，我会将她毫发无损地送回去。”阿诗勒隼答道。
乐嫣虽觉得不好与芍药分开，但她莫名想与阿诗勒隼单独相处，于是让芍药放心走。乐嫣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信任阿诗勒隼，二人相识不过短短一天。但她就是觉得，阿诗勒隼与别的男子不同，是她从未遇过的一种人，除了觉得亲切，更多的是好奇。
长安繁华，各种商品琳琅满目，看得二人目不暇接。乐嫣虽是公主，见多了奇珍异宝，但民间这些玩意儿也让她感觉十分新鲜。二人就这样慢慢逛着，逛到了一处卖手工面具的摊铺上，乐嫣一眼便看见了上面挂着的半脸兔子面具。她伸手去拿，阿诗勒隼抢先一步将面具拿下付了钱，转过身来给乐嫣戴上。乐嫣觉得二人的行为有些过于亲昵，让她有点不自在，但她不好拒绝，便任由阿诗勒隼为她戴上面具。随着他的动作，她感到自己心跳在加快。
“怎么样，好看吗？”乐嫣问道。
“好看。”
面具上洁白的绒毛衬得乐嫣皮肤更加细腻白皙，露出的一双圆圆的眼睛就像小兔子那样，清澈可爱。乐嫣看到摊子上有一张鹰脸面具，付了款后送还给阿诗勒隼。
阿诗勒隼得寸进尺，示意乐嫣为他戴上面具。乐嫣害羞，支支吾吾的，阿诗勒隼便开始逗她：“怎么，为救命恩人戴面具都不肯吗？”
乐嫣被他这样一说，只好硬着头皮给他戴上。阿诗勒隼俯下身，将脸靠近乐嫣，乐嫣不敢直视他的眼睛，只好顾盼左右。乐嫣带好面具后，阿诗勒隼得意洋洋地向前走。待乐嫣反应过来，已经离他有几米远了。阿诗勒隼回头叫她的名字，乐嫣于是提起裙子小跑着跟上他。
二人就这样一直逛着，阿诗勒隼一路上给她买了兔子形状的糖人、兔子灯笼，乐嫣也回赠给他许多中原的新鲜物件。等到天色暗下来时，阿诗勒隼将乐嫣送到宫门口，发现芍药和穆金已经在那里等着。
“就送到这里吧，天色也不早了，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。”
“那好，日后再见。”阿诗勒隼盯着乐嫣说。
乐嫣转身要走，摸了摸身上的口袋，发现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，连忙转身：“阿隼，这个给你。”她拿出一串血红玛瑙，颜色纯正，一看就是世间罕见的珍品。“本打算去驿馆道谢，没想到玩起来居然忘了正事。这串玛瑙是去岁时阿耶收的贡品，他见我喜欢便赐给我了，我现在赠予你，你且好生收着。很高兴能交到你这个朋友。”
说完，乐嫣提着兔子灯笼转身小跑走了，芍药连忙跟了上去。阿诗勒隼望着乐嫣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玛瑙。
小兔子，做不做得成朋友你说了不算，我说了才算。
穆金拍了拍阿诗勒隼，示意他离开：“人都不见了，还看什么看。阿隼，你可以啊，我看这公主对你挺好的。”
“你是因为最近工作太闲，开始管我的事情了吗？”
“我哪儿敢啊。对了，说回正事，今日我在茶楼等地里见到了我们的细作，他们藏得很好，暂时没有风险。”
“叫他们多加小心，凌不疑可不是个省油的灯。长安的网我埋了太久，花了太多心力，万不能出任何差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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